“你若真想看,那便在今年冬日里最寒冷的冰雪夜里打开来给你看。”冷天奴温声道,“别再乱动,刚死里逃生还是安静些好,待返回王庭我便医治你脚上的伤!”
应珠依言安静了下来,唇边又绽开了笑容,目的达成心中满满的甜蜜,一抬眼却又瞧见冷天奴清冷的俊脸上剑眉微锁。
“天奴哥,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?眉头都皱了起来,不好看!天奴哥,你笑一个嘛,我们刚刚死里逃生不应该高兴的吗?”
低头看看不知深浅笑得调皮的应珠,冷天奴轻叹口气:“大喀木早有言任何人不得惊扰过道的‘草原神’使者,大可汗又严令这期间擅闯加川原狼道者处死,只怕这次不好脱罪了。”
应珠脸上的笑立时没了,心虚的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转立时有了主意,坐起身板着小脸儿回头大声道,“你们,全都给我听好了,谁敢将今日之事泄了出去,我就拔了他的舌头剁了他的四肢丢进野地里喂狼!”
知事情严重正愁着如何向大可汗交待的浑力干闻言忙问:“应珠公主,那我们该怎么说?”毕竟这身伤是骗不了人的,还死了四个护卫。
“笨蛋,就说你们陪着我打猎时遇见了一大两小三只猛虎,被它们给伤了,谁知刚虎口逃生又不走运的撞上寻食的一群狼!”应珠不耐的翻了个白眼,“好歹那四个人是因救我而死,我自会请父罕给他们家里很多财物,不会让他们白死。”
“你们可都知道大喀木的手段,若是被他寻了错处落在他手上,下场会怎样……呵呵……”
应珠的威胁很有效,想到大喀木血腥残忍的祭祀方式,幸存的护卫们变了脸色。
“只要你们闭紧了嘴,也会因救我有功,好处也少不了你们的!”
“是,是是!”护卫们忙不迭应着,他们不求什么好处,只求别被大可汗责罚便好。
冷天奴沉默不语,以前也有因应珠任性涉险而被牵累丢了性命的护卫,佗钵虽生气却也未追究,这次之事,能被轻易抹过吗?
彼时,一支近五十人的西域羌狄大商队也正往突厥王庭方向行进,为首的叫扎木机,这个又高又胖卷头发的羌狄中年汉子正满眼放光,盯着那匹“踢云乌骓”不舍挪眼,黑色的高头骏马昂首前行,一身光泽闪亮的毛皮亮黑如墨色闪光绸缎,上面流淌着如水的波纹。
扎木机驱着身下坐骑有意无意的往“踢云乌骓”身边靠,不成想“踢云乌骓”突然重重打了个响鼻:它跟他们又不熟,靠这么近敢挤压它的空间挑战它的权威,找死!
警告的喷鼻声一出,“踢云乌骓”突然一甩头扬蹄便踢,动作挟风而至又快又狠仿若干了万千回一般,若非背上主人眼急手快勒紧缰绳,一蹄子下去准踹实落了。
慌得扎木机连人带马往旁边急闪,便是躲得狼狈还不忘赞叹:
“好马,真是匹好马!够狠够警觉!我扎木机往来西域和中原多年,经手的上好战马也不在少数,可像景先生胯下的这匹坐骑,说它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也不为过!”
扎木机眼睛里满是艳羡,便是极力压制也隐不住眼底深处掠夺欲望。
看在眼里的“景先生”眸光一冷,刻意收敛起的气势下是波澜不惊的淡然和平静,他不以为意般浅浅而笑,声音低沉厚重:
“我这坐骑脚力虽快,可脾气也大难以驯化,之前踢死过圈在一起的烈马,还摔死过几名驯马师,这马虽和我投缘,可我一直也是小心翼翼着,所幸它虽桀骜不驯却是忠心,只认我一个主。”
“呀,这种烈性宝马我在草原上也曾见过一回,那匹马跑起来速疾如风,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席卷着草原,可听说它脾气也是极暴烈,除了主人谁都驾驭不得。可惜呀,像这样烈性宝马一生也只认一个主人了,即便旁人强行得了去,也是无用啊!”扎木机摇着头心有遗憾,终打消了在突厥地界儿上杀人掠马的念头,毕竟这种有灵性的宝马宁可死也不会屈从第二人。
悄悄瞟一眼“景先生”,扎木机心有纳闷:这位景先生虽也是身板英挺魁伟的男人,可周身儒雅气度更像个书生,他怎么就能驯服了如此烈性的宝马呢?嗯,中原人狡猾,或许有不为人知的驯马秘法也说不定。
漠河城“福记”货行的钱掌柜说这位景先生有皇商背景,门路广轻易不要开罪,一个多月前钱掌柜将他引荐给景先生,景先生还真帮他采办了许多好货,甚至还有北周官府管控的三大袋子的盐……
景先生说要来突厥看看上等皮货,跟他们商队一起入的突厥,刚入了突厥便不见了踪影,而他的这些货,别说卖往西域,在突厥的这些天就已经卖了个七七八八。
他正想着在突厥采买些东西返回漠河城,再从漠河城购进大量货物卖去突厥,巧了,今日又遇见景先生了,若是他肯帮忙,又可以大赚一笔了。
扎木机有意与之交好,呵呵笑着越发热情道:
“再往前十里就是突厥王庭,我们来的也是时候,正逢突厥大可汗迎北周千金公主的迎亲大典,与中原习俗不同,草原上的庆祝都是在晚上进行,这次不仅各部落首领贵族前来进贺,普通人也被允许观礼,机会难得啊,景先生,何不留下来一同观礼?”
千金公主,宇文芳……“景先生”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。
想起密函中所报:出塞和亲的前一夜,宇文芳私下见过“兆陵候”麂文泰后,似深受打击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在倾盆暴雨中,后更不畏死的直挺挺迎向德亲王府守门亲兵的刀剑,硬生生闯入德亲王的主院,隔门破口大骂,骂“病”中的“他”根本就是个欺世盗名藏头不出的鼠辈……
“景先生”嘴边含了玩味的深意:若非宇文芳如此放肆的一通狂骂,病中的“他”又如何会借机口吐鲜血病情加重昏迷不醒瞒人耳目呢,宇文芳,他利用了她一遭,虽是无意,可终究还是欠了她份人情,若有机会,便还了她吧。
不错,景先生便是德亲王贺知远,他姓贺名知远,字景逸,现今深入突厥他便取了景字为姓以避人耳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