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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赏春宴sunmrsunmr后续+全文》精彩片段
宣德八年四月初九,卯时的露水还在芭蕉叶上打滚,徐府西厢房已飘出茉莉香膏的甜味。徐向晚对镜将杏花绢花别在堕马髻上,青黛正往鎏金鸳鸯纹香囊里塞晒干的瑞脑香,忽听得窗外传来清脆的银铃声。
“晚姐姐快些!“礼部侍郎嫡女沈明棠提着鹅黄缠枝莲纹马面裙跨进门槛,发间金累丝蝴蝶簪的触须颤巍巍指向案头漏刻,“再耽搁时辰,曲江池畔的好位置都要教那些酸秀才占尽了。”
徐向晚转身时,十二幅月华裙旋出碧波似的纹路。她今日着了件水绿织金交领袄,袖口用银线锁着玉兰花纹,腰间双鱼佩下新添了串翡翠禁步,走动时环佩叮咚如泉鸣山涧。
马车驶出安定门时,朝阳正跃上德胜门箭楼的琉璃瓦。沈明棠撩开湘妃竹帘,指着护城河边新发的柳条笑嚷:“快看那摆渡的艄公,斗笠上插的野花倒比你的绢花还鲜亮。“徐向晚顺着望去,艄公粗布短打上补丁摞着补丁,偏那苇杆编的斗笠沿别着圈紫云英,映着粼粼水光煞是好看。
巳时三刻,曲江池西岸的野樱林已成了锦缎铺就的天地。各家女眷的油壁车在桃树下排作两列,沈明棠的丫鬟捧着朱漆食盒跟在后面,盒盖上描金的并蒂莲随脚步忽隐忽现。
“这处好!“沈明棠拎起裙摆奔向临水的青石,石榴红妆花纱披帛掠过草丛,惊起几只蓝尾蝶。侍女们忙着铺开靛蓝扎染棉布,摆上定窑白瓷茶具时,徐向晚注意到沈明棠新换的绣鞋——浅粉缎面上用金线绣着猫扑蝶,那猫儿圆滚滚的爪子正按着片银杏叶。
茶汤初沸时,远处柳荫下传来争执声。两个书生为争画案位置推搡起来,穿洗白直裰的那个不慎打翻砚台,墨汁泼在沈明棠刚展开的《辋川图》摹本上。徐向晚正要劝解,忽见沈明棠抽出腰间纨扇,指着墨迹嫣然一笑:“这位公子好笔法,泼墨山水正合王摩诘意境呢!”
书生红着脸作揖赔罪,从书箱取出卷《李义山诗集》权作补偿。徐向晚抿嘴忍笑,见好友悄悄将诗集塞给丫鬟,低声嘱咐:“回府记得拿给三哥,他最嫌这些绮丽词句。”
未时的日头晒得人发懒,沈明棠提议放纸鸢。她带来的美人筝绘着持荷童子,徐向晚的沙燕风筝却是旧物——素绢上墨线勾的燕子翅羽间,还留着去年季少白审案时溅上的朱砂痕迹。
“快跑快跑!“沈明棠提着裙角在草地上飞奔,杏色汗巾子随风飘成朵木香花。徐向晚的沙燕刚升过柳梢,忽被阵疾风扯断丝线,晃晃悠悠挂上池畔古槐。她仰头望着树杈间那抹素白,发间绢花松脱坠入溪水,正随着落花往下游漂。
“姑娘的绢花比真花还矜贵,偏要逐水流去。“低沉的嗓音自背后响起。季少白执竹竿立在乌篷船头,深蓝素面直裰被风吹得紧贴腰身,露出皮革蹀躞带上悬着的鎏金鱼符。他腕间仍缠着那串乌木佛珠,此刻却沾着几片柳絮,冷硬气质莫名柔和三分。
徐向晚尚未答话,沈明棠已提着湿漉漉的裙摆跑来:“这位大人好巧,可否帮我们取下纸鸢?“她发间蝴蝶簪歪斜着,腮边还沾着不知哪儿蹭的草屑。季少白扫过徐向晚泛红的耳尖,忽然撑竿跃起,皂靴踏着树干三两步攀上枝头。
“接着。“沙燕风筝轻飘飘落下,徐向晚慌忙去接,却见夹在竹骨间的杏花笺露出半句诗:一片晕红才著雨。这是藏书阁那夜遗失的笺纸,此刻被朱砂添了后半句:几丝柔绿乍和烟。
沈明棠凑过来看时,季少白已回到船上。乌篷舱里堆着几卷《河防志》,最上头那本摊开的书页间,夹着朵新摘的紫云英。徐向晚突然想起什么,解下香囊掷过去:“季大人船上茶粗,用这个熏书倒合适。”
申时的风裹着槐花香拂过水面,季少白望着岸边两个少女为争茶点笑作一团。徐向晚的翡翠禁步缠上了沈明棠的披帛,在草地里滚成个碧色绣球。他低头解开香囊,发现除了瑞脑香,还有颗包着杏花笺的松子糖,糖纸上画着只打瞌睡的獬豸兽。
暮色染红曲江池时,徐向晚在马车里整理散乱的鬓发。沈明棠突然指着她袖口惊呼:“晚姐姐的玉镯怎裂了道纹?“那羊脂玉镯内侧果然有道细痕,像是被什么利器轻轻划过。徐向晚抚过裂痕,眼前浮现季少白取风筝时,腰间短剑曾擦过自己腕间。
华灯初上,季少白在督察院值房端详那颗松子糖。糖粒化开些许,将獬豸兽的爪子染成琥珀色。他蘸墨在糖纸背面添了只衔花的燕子,唤来书办吩咐:“明日往徐府送套《园冶》,就说…就说督察院谢徐姑娘的制香之术。”
书办退下后,季少白从案底抽出个锦盒。掀开红绸,里头躺着支金累丝杏花簪,花瓣用秘色瓷片嵌成,灯下流转着雨后晴空似的青蓝——这是那日封存通州案卷时,从犯官家眷首饰箱里挑出的”证物”。
未时的秋风卷着落叶扑进东厢房,徐向晚翻动账册时,腕间的白玉镯磕在黄花梨桌沿。青灰色缎面账本的纸页间夹着晒干的木樨花,花香混着墨味在算珠声里浮沉。她蘸墨批注时,忽然发现某行”九月香烛钱”的数目旁洇着泪痕——必是前日核对三房用度时,守寡的三婶又触景伤情。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,徐向晚抬头望时,只见庶妹徐向晴的月华裙摆闪过廊柱,裙面织银的流云纹里夹着半片枯叶,应是从后园老槐树下经过时沾的。
申时的暮鼓透过高墙传来,徐向晚跪在佛堂蒲团上。檀色交领长袄的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内衬的《心经》暗纹,经文在香火明灭间时隐时现。供桌上的宣德炉腾起青烟,将铜鎏金菩萨的面容笼在雾中。她合掌时腕间的珊瑚串突然断裂,十八粒珠子滚过青砖地,最大那颗正卡在砖缝刻着的”永乐十九年重修”字样里——那是祖父当年扩建佛堂时留下的印记。
酉时的灯笼染红穿廊,徐向晚步入花厅时,正听见碗盏轻碰的脆响。藕丝琵琶襟袄的滚边在烛光里泛着珠光,裙面织金的凤尾纹随步伐摆动,将映在地面的影子拉长成展翅状。八仙桌上煨着的菊花暖锅腾起热气,徐老夫人鬓边的赤金满池娇分心突然蒙上水雾,分心上嵌着的珍珠顿时失了光泽。徐向晚布菜时,银筷尖碰到的鹌鹑蛋突然裂开,流出的蛋黄在青瓷碟里漫成圆月状,与窗外初升的玉盘相映成趣。
戌时的更梆声穿过庭院,徐向晚在碧纱橱内挑灯补衣。蜜合色中衣的竖领已解开,露出颈间挂着的长命锁,锁面錾刻的百蝠纹在灯下投出颤动的影。她缝补的是弟弟徐向明的石青直裰,袖口撕裂处需要缀上暗纹——这是白日里他在族学与堂兄争执时扯破的。针尖突然刺破指尖,血珠落在素绢衬里上,晕开的痕迹恰与三年前母亲教她刺绣时,那方练手帕子上的红梅相似。
晨雾裹着艾草蒸腾的烟气漫过徐家绣楼时,徐向晚正将最后一粒嵌宝金螭虎扣系在杏红缠枝莲纹立领大襟衫上。领缘处十二道银线锁边的五毒纹随着动作起伏,蝎尾蜈蚣在晨光里泛着孔雀羽线特有的虹彩,倒像是真有毒虫要顺着她脖颈处堆雪似的纱领爬出来。她伸手去取案头那筒金箔箭,腕间翡翠缠丝镯撞上青瓷冰裂纹梅瓶,惊醒了蜷在瓶底描金蕉叶纹上的玳瑁猫,那畜生窜上窗台时,正巧撞翻沈明棠悬在雕花槅扇外的湘妃竹酒筒。
“徐二姑娘的猫儿比主人家还性急。“月白暗花罗直裰掠过窗棂,沈明棠翻进内室的动作惊起满地浮尘,腰间错金银螭龙带钩上挂着的青玉刚卯撞在紫檀案几,震得冰裂纹盏里浸的雄黄酒泛起琥珀色涟漪。他甩开折扇时,扇面洒金笺上御笔亲题的”端阳竞渡”四字正映着徐向晚鬓边点翠五毒簪,那金线绣的壁虎尾巴堪堪扫过她耳垂上悬着的赤金葫芦珰。
西郊射柳场早被金丝垂柳笼作碧玉穹窿,七十二面五毒旗猎猎翻卷如浪。徐向晚踩着鎏金蟾蜍纹马镫跃上桃花骢,泥金纱披帛拂过马背上新换的艾草纹锦障泥,惊起鞍鞯旁缀着的八宝缨络。她搭箭时瞥见东南角朱鹮纹锦帷翻涌如霞,八宝香车掀帘处,陆昭云玄色织金箭袖袍上的四爪行蟒纹尚凝着居庸关外的霜色,腰间那柄錾刻”破虏”铭文的佩剑映着日头,竟将画雀弓上的金箔箭簇淬成流星。
“昨夜又替父亲誊写奏折到几更?“母亲拈起她发间新添的银丝,将嵌珍珠银簪斜插入云鬓。窗外紫藤架下传来竹篾劈裂声,小弟举着歪斜的纸鸢骨架冲进来,羊角辫散成乱草:“阿姐快看!“徐向晚笑着抽出腰间浅碧丝绦替他束发,流苏扫过绣面,将半枯的柳枝染上春日青碧。
莲花缸锦鲤摆尾溅起的水珠,正落在徐向晚浅碧袄袖的银蝶纹上。青瓷鱼食罐身绘制的荷塘月色里,墨色蜻蜓与水中红鲤尾鳍重叠。小弟赤脚蹲在太湖石边,裤腿卷起露出沾泥的脚踝:“阿姐的蝴蝶飞进蝈蝈笼了!”
季少白雪青袍角掠过月洞门时,蹀躞带银扣正映着西斜日头。他手中竹编蝈蝈笼里的翠翅鸣虫振翅声,混入池边水车转动的吱呀。徐向晚抛出的鱼食在半空划出弧线,金红锦鲤跃起衔食的刹那,鳞片反光晃花了沈明棠新贴的杏花花钿——那鹅黄身影正提着食盒从游廊转来,裙摆百蝶纹惊起石缝里酣睡的壁虎。
六角宫灯在闺房角落投下晃动的竹影,徐向晚杏色软缎寝衣的夜合花纹被烛火镀上金边。母亲端着当归药膳轻叩门扉,瓷盅腾起的热气漫过案头紫藤干花。“莫学你父亲熬坏眼睛。“她将烛台挪远半寸,烛泪恰滴在治河札记的”堤防”二字旁,凝成琥珀色的圆珠。
小弟踢落的锦被卷着布老虎滚到砚台下,徐向晚拾起时发现虎耳缝线松脱。银针穿梭补缀的沙沙声里,夜风携来父亲书房未熄的灯火,与天上星子遥相映照。更夫竹梆声荡过游廊时,她腕间翡翠珠串垂在砚边,十八粒翠色渐渐染上墨香。
梆子敲过三更,徐向晚轻手推开西窗。月光漫过未收的绣绷,将银蝶纹染成霜色。后园莲花缸传来锦鲤摆尾的泠泠水响,与书房隐约的翻页声应和。她将补好的布老虎搁在小弟枕边,虎目嵌着的琉璃珠映着窗外弦月,恍若三日前山崖下那妇人眼中未坠的泪光。
东方既白时,紫藤架上早开的几串花穗垂落窗沿。徐向晚伏在案边浅眠,发间银簪流苏扫过墨迹未干的河堤图,在”栖霞山”三字旁拖出道浅碧色尾痕——恰似春日里,又一段熨帖着烟火气的晨光正要苏醒。
梆子敲过三更,徐府后厨的万字纹窗棂已透出昏黄。徐母绛红缠金褙子的袖口高挽,虾须镯磕在青玉柄汤勺上叮当作响。十口八仙铜锅在灶台列阵,煨着的老鸭汤咕嘟冒泡,惊醒了梁上酣睡的狸花猫。
“发海参的水要换第三道了。“徐母指尖戳了戳木盆里肥硕的刺参,帮厨李嬷嬷忙不迭添上新汲的井水。水波晃碎檐角灯笼的光晕,参肉纹理竟与窗外新抽的柳芽暗合。徐向晚提着银丝食盒跨过门槛,浅杏色缠枝葡萄纹袄裙掠过青砖地,裙摆银线绣的百子图扫落几粒隔夜桃木屑。
徐府后院西厢的菱花窗已透出昏黄。徐向晚披着浅杏色缠枝莲寝衣坐在妆台前,侍女春桃正用银梳蘸茉莉头油梳通她及腰青丝。镜中忽映出徐母绛红褙子的金线牡丹纹,惊得梳齿勾住一缕发丝。
「今日要见姑苏本家的女眷,这发髻需梳得端庄些。」徐母指尖拂过妆奁里新打的点翠步摇,凤尾处嵌着的米珠正映着窗外未谢的残梅。廊下传来窸窣响动,六岁的表姑娘芸姐儿扒着门框探头,鹅黄撒花裙沾着晨露:「晚姑姑的头发比画上的麻姑还长!」
“三月前诗会初见,徐姑娘泼墨时曾说…“他掌中握着半截断簪,烧蓝点翠的蜻蜓翅尖沾着墨痕,“画中竹需有风骨。“徐向晚望着簪身新添的裂口——昨日沈明棠失手摔断时,哭得比断了翅的真蜻蜓还伤心,此刻却被他用银丝缠成含露欲滴的模样。
沈明棠的浅碧裙裾扫过螺旋梯,怀中《楞严经》卷轴散落如雪。陆昭云飞身去接,却被徐向晚截住手腕。她指尖点在他虎口陈年刀疤——上月暴雪夜他徒手接住坠落的琉璃瓦,护住她为流民筹集的药箱:“沈妹妹的蜻蜓簪昨儿摔断了翅,陆大人补得这般精巧,倒比原样更灵动。”
残阳为千佛灯镀上金边时,徐向晚将断线的菩提珠串在经幡绳结上。陆昭云的玄色身影倒映在琉璃壁面,与塔外秦淮河的波光交融成流动的墨色。他握着她遗落的杏色丝绦逼近,鎏金螭首带扣映出她眸中摇曳的烛火:“若我说三番五次偶遇,为的从来不是沈姑娘…”
“陆大人可记得惊蛰那场雨?“徐向晚突然抚过壁画飞天的箜篌弦。雨水顺着她的话音倾泻——那日沈明棠的马车陷在泥泞中,陆昭云策马疾驰三十里取回的,是她落在药铺的杜衡香囊,却谎称是替沈姑娘寻簪子。塔心悬着的梵钟恰在此时轰鸣,惊得沈明棠怀中经卷散落如蝶。
锦鲤衔走最后粒鱼食时,徐向晚腕间的青玉禁步缠上水草。陆昭云俯身去解,玄色衣摆浸透池水染作深黛,恍如那日诗会她打翻的松烟墨。沈明棠提着湿漉漉的蜜合色裙裾跑来,发间蜻蜓簪的珍珠须子扫过徐向晚颈侧:“方才知客僧说,后山的玉兰…”
暮鼓声里,徐向晚将丝绦系在沈明棠腕间。琉璃塔的光影中,三人的倒影在《礼佛图》浮雕上重叠,陆昭云望着徐向晚垂落的青丝扫过经卷,终于读懂她每月初一施粥时,为何总将最稠的那碗递给戴蜻蜓簪的孤女。九重檐角铜铃在暮色中轻唱,将未诉的情愫揉碎成万千光斑,落入放生池漾开的涟漪。
栖霞山的枫叶将官道染成赤色火海,徐向晚的翠幄青绸车碾过石板裂隙。
暮春山风裹挟着桃瓣掠过青帷马车,徐向晚葱白指尖正欲掀起帘角,忽听得金玉相击之声脆响。春桃腕间两对錾花缠臂金堪堪撞上雕螭车辕铜铃,惊得拉车骅骝扬蹄长嘶。“姑娘快看!“侍女话音未落,徐向晚罗纱宽袖已拂开半幅鲛绡帘——十丈开外的断崖边,藕荷色身影如折翅蝶般急坠。
“停车!“徐向晚攥紧帘栊的指节泛白,鸦青云鬓间累丝嵌宝步摇簌簌颤动。车夫猛勒缰绳时,她瞥见崖顶松枝后倏忽闪过半片鸦青色衣角,似毒蛇吐信般消失在嶙峋怪石间。
此刻无暇深究,徐向晚提了月白妆花马面裙疾步下车,遍地碎石硌得羊皮金线履险些打滑。但见那妇人悬在虬曲古松枝桠间,藕荷缠枝莲纹竖领对襟袄撕裂大半,蜜合色中衣下隆起的小腹正抵着尖利断枝。山风卷起她鬓间素银簪坠的流苏,晃出点点寒芒。
“取备用的绦绳来!“徐向晚解下妃色缠枝莲纹披风抛给春桃,自己却将六幅湘裙往腰间一掖,露出内里桃红撒花绫裤脚。侍女急得直跺脚:“姑娘万金之躯怎可…再耽搁便是两条性命!“她已夺过车辕上捆扎箱笼的麻绳,葱绿缎面平金绣鞋踏着岩缝青苔往断崖挪去。
寅时末刻的春雨裹着龙涎香雾漫过太和殿的九脊重檐。朱瞻基扶着十二旒冕的赤金基座起身,玄色织金衮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中流转——日轮用捻金线盘作三足乌形,月纹以银丝绣成蟾宫桂树,星辰缀着南洋米珠,随动作在缎面上游弋如天河倒悬。玉带钩上的螭龙浮雕映着铜鹤香炉的微光,口中衔着的羊脂玉组佩轻叩,佩面阴刻的《漕运总览图》纹路正渗出细密水珠。
“陛下!通州六百里加急!”
工部尚书吴中的孔雀补子扫过金砖,深青色云锦朝服的袖摆带起文华殿外初开的辛夷花香。他高举的鎏金信筒在晨光中裂开火漆,运河堤防舆图哗啦展开,某处新筑的石灰糯米堤段赫然标着朱砂批注。舆图边角沾着几粒河沙,在绯色云雁补子的映衬下如凝固的血痂。
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的獬豸补服无风自动,银线绣的独角兽鬃毛根根竖立。他乌纱帽两侧的展脚忽地扫落某位给事中捧着的《宣德实录》草稿,纸页纷飞间露出夹层的《河工考成法》残卷:“臣参通州同知虚报夯土方量!“声如裂帛,袖中抖落的苇杆断面整齐如刀削,正是通惠河堤常用的白洋淀青苇。
朱瞻基抚过衮服袖口的金丝行龙,玄色缎面下的山纹骤然泛起荧光。当指尖叩响御案上的和田玉镇纸,殿角铜鹤香炉应声吐雾,沉水香混着吴中朝服沾染的河腥气,在蟠龙金柱间凝成游龙状的青霭。户部尚书郭资的孔雀补子突然溅上墨点,原是捧着的黄册被穿堂风掀开,洪武年间丈量的通州田亩数如白蝶纷飞,某页”官田九百顷”的墨字正被水渍晕成”淹田九千”。
“报——!通州卫急奏!”
锦衣卫指挥使王裕的飞鱼服掠过丹墀,绣春刀鞘的鎏金螭纹割裂香雾。他怀中摊报的火漆印尚带体温,展开时滑出半截泡胀的麻绳——绳结打法正是通州河工特制的九股绞。朱瞻基冕旒的十二玉藻突然互击,赤金基座压着的天河带扫过御案,将《漕运总览图》上的通州地界染成赭色。
通政使陈瑄的云雁补子沾满驿马汗腥,他踏着卯初的晨钟闯入殿门:“通惠河昨夜漫堤,淹没官民庐舍三千余间!“声未落,殿外忽传来闷雷般的鼓声,原是顺天府尹击响了登闻鼓,鹌鹑补子的葛布官袍下摆滴着泥水,在御道石板上拖出蜿蜒的浊痕。
朱瞻基霍然起身,衮服上的日月纹在透入殿门的曙光中泛起赤金。十二旒玉藻相击如碎冰,充耳垂的瑱珠急颤似骤雨打荷。当他的赤舄踏过散落的黄册残页,郭资突然以额触地,孔雀补子的金线尾翎刺破眉心,血珠溅在”通州仓廪储米”的”廪”字上,竟似为这煌煌典籍添了枚朱砂印。
“着都察院总摄河工案!”
顾佐的獬豸补服应声鼓荡,银线独角刺破袖管。他接过王裕抛来的绣春刀,刀鞘吞口处嵌着的工部河防司铜符突然发烫——符面”通惠河工”的阴刻正与吴中袖口的苇絮纹理严丝合扣。大理寺少卿王文捧着《大明律》疾趋丹墀,深青色官袍的江崖海水纹随步伐起伏,怀中露出的验尸格目某行”指甲嵌铁屑”字样,恰与塘报中浮尸伤痕如出一辙。
辰时的春阳爬上蟠龙金柱,将兵部尚书张辅的狮子补子照得发白。他腰间鎏金虎符撞响佩剑,剑穗缠着的旧箭簇突然脱落——原是去年征兀良哈时嵌在甲缝的敌矢。当舆图里朱砂标红的堤段被朱笔圈起,十二旒玉藻后的帝王之瞳骤然紧缩,衮服上的星辰米珠突然崩线,在南洋进贡的波斯地毯上滚成银河。
“陛下!通州流民已聚朝阳门外!”
顺天府尹的鹌鹑补子滴着泥水叩首,葛布官袍的肘部磨出絮棉,露出内衬发霉的苎麻。朱瞻基的赤舄碾过滚落案前的米珠,玄色缎面突然现出织造时的暗纹——《耕织图》里的桑农正被浊浪吞没。都察院十三道御史的獬豸、云雁补子齐齐伏地,绯色官袍在金砖上铺就血色汪洋,某位御史的乌纱帽滚落阶前,帽里藏的《安民疏》被王裕的官靴碾入砖缝。
巳时三刻的日晷投影划过《漕运总览图》,将通州地界割成阴阳两半。朱瞻基执起龙首玉斧劈向舆图,斧刃卡在石灰糯米堤段的瞬间,吴中朝服袖口的苇絮突然飘燃,青烟在殿柱间凝成”洪武旧制”的篆文。顾佐的绣春刀鞘忽指通政使:“陈大人可知,这六百里加急的驿马,蹄铁印纹与工部衙署马厩的模具分毫不差?”
午时的钟声混着饥民哀嚎穿透殿墙,朱瞻基衮服上的山纹龙鳞突然泛起涟漪。当他的赤舄踏过散落的米珠银河,王文怀中的《大明律》突然翻开,某页”河防失修”的律例旁,赫然夹着半片泡发的《河工考成法》残页——纸缘啮痕竟与吴中府邸鼠害案卷记录的齿印完全相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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