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小泽高泽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十五日旅人小泽高泽后续+完结》,由网络作家“红心李子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我对英雄主义和牺牲感到厌恶。——《丑闻》再次醒来,高泽这次的目标很明确,他必须得快速通关,找到这次空难的真凶。可这几次在候机室都没有见到季末,很可能这个无情的家伙早就过关了。眼下孤身一人,倒是让高泽觉得有些难堪。不过在机场候机室,他再一次见到了大宝,这一次的大宝神色和之前不同,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玩手指,并没有很开心地黏着母亲。反而他瞧见高泽时的欣喜神色马上流露,跑过来:“大哥哥!”大宝把手中的糖塞过去:“大哥哥,大我和你走可以吗?”高泽显然注意到了他与之前态度的转变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小女孩双眸通红不说话,身后的妈妈又喊了他:“大宝,快回来,要登机了!”她的眼眸此刻充满恐惧:“大哥哥,我们不上飞机好不好?大宝和你走。”高泽思虑片刻,盯...
《十五日旅人小泽高泽后续+完结》精彩片段
我对英雄主义和牺牲感到厌恶。——《丑闻》
再次醒来,高泽这次的目标很明确,他必须得快速通关,找到这次空难的真凶。可这几次在候机室都没有见到季末,很可能这个无情的家伙早就过关了。
眼下孤身一人,倒是让高泽觉得有些难堪。
不过在机场候机室,他再一次见到了大宝,这一次的大宝神色和之前不同,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玩手指,并没有很开心地黏着母亲。
反而他瞧见高泽时的欣喜神色马上流露,跑过来:“大哥哥!”
大宝把手中的糖塞过去:“大哥哥,大我和你走可以吗?”
高泽显然注意到了他与之前态度的转变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小女孩双眸通红不说话,身后的妈妈又喊了他:“大宝,快回来,要登机了!”
她的眼眸此刻充满恐惧:“大哥哥,我们不上飞机好不好?大宝和你走。”
高泽思虑片刻,盯着大宝的眼睛:“大宝,你是不是在飞机上看到了什么?”
大宝那么小眉头却紧锁点头:“飞机嘭得很大一声,我们好多人都飞了出去,大宝的身上好疼好疼,还有那个救我的哥哥也被炸死了。”
高泽立刻抓紧他的胳膊问:“你说救你的哥哥,是季末吗?”
大宝点头,身后大人的身影挡住了光。
“你谁啊?”徐天红(大宝爸爸)警惕的目光,护着自家孩子问,“他是不是欺负你了?”
还没等高泽解释,大宝连忙摇头拉着爸爸的手:“不是爸爸,大哥哥是好人,是我的糖掉了,他帮我捡起来。”
“这样……”徐天红一把将他抱起,随后也没说声谢谢就走了。大宝无助地趴在徐天红的肩头,他的眼睛通红着,祈求与恐惧的目光注视着高泽远去。
飞机失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?
他忽然联想起高白霏的那句话,那个喝了灭道酒的人曾说过是他制造了空难,那一天最后的两杯酒,季末也喝了,难道他和爆炸案有关?
广播响起:旅客们,MU259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。
手边的电话又响起,他头一次不那么讨厌接这个电话。
“喂,跟上白霏没?”
“老大,我可能回不来了……”机场外的云层被闪电照亮,他的声音低沉着。
皮特大声道:“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,你不回来,我明天就炒了你!”
“高白霏不在飞机上,你赶紧带人去城西的紫阁夜总会救人。”高泽嘴角轻松释然,“还有老大……你有血性的时候还挺帅的。”
电话挂了,电话那头的皮特一头雾水:“喂!喂?这小子又抽什么风,啥意思?不会是讽刺我没人性?不对,是讽刺我长得丑?”
“老大,那要去他说的夜总会吗?”
“废话,没听他说是去救人,人命关天的事,当然去!”
高泽大步顺着人流往前,他边走边思索着,他记得参与这次灾难体验屋的只有183人了,而其中坐上飞机的又有多少呢?换句话说,在这架飞机上目前有多少人,是参与本次通关的?
好奇与恐惧的情感同时交杂着,让他的心慌严重起来。之前作为旁观者面对高白霏时尚能冷静应对,可这次是空难,空难的死亡率接近百分百。
“先生,请出示您的登机牌。”
他慌乱从口袋中掏出,站在机舱口的机组人员此前倒是没有注意过,本次航班的机长叫李源青,方正的长相,眼神温和,而一旁站着的是乘务长王娟,看上去有点资历。
此前趁着在出租车上,高泽搜索过近年来重大空难发生的原因,其中因机组成员的操作失误、飞机零件问题以及恐怖袭击。
而当机长缺乏经验,偶遇突发事件时无法快速地做研判,整个飞机将陷入危难之中。
他注视着面前的李源青,三十多岁年轻的年纪,正是年少气盛的时候,却已经是机长了。
李源青一身藏青色制服,笔挺地站着微笑:“您好,欢迎登机。”
“那个,您是机长吗?”
李源青愣了愣点头:“是的,您需要什么帮助吗?”
高泽看着他:“您大概工作了几年?有足够的经验吗?”
李源青大概听明白了他的顾虑,一旁的乘务长王娟开口说道:“这位先生您不用担心,我们机长是退役下来的空军,具有很强的驾驶技术和经验。”
一旁的乘客似乎也注意到了,都看了过来。
“不好意思,我第一次坐飞机,随口问问。”高泽尴尬礼貌地微笑走了进去,是个退役空军,应该不是缺乏经验和会冲动误判的人。
正当高泽在思索时,身后熟悉的身影出现,没想到她还在这里。
“你终于来了!”凌雪洋站起身拉着他坐在原来的位置,“我们就在等你。”
“你们?”高泽看着四周,这个位置靠窗原本是季末的位置。
凌雪洋责怪地语气:“都循环三次了,你为什么到现在才上飞机?”
“我……我原本以为不上飞机,就能躲过空难,能顺利过关。可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。”高泽没有说出高白霏的那些事,“不过,我在外面意外得到了一个线索,就是在每次循环结束,天空都发生了爆炸。”
“这算是线索?”凌雪洋无语叹气,“大叔,那根本不是天空炸了,那是我们炸了!你折腾半天,就知道我们飞机发生了爆炸不成?”
一旁座位的王尚奇怪地眼神盯着,似乎对他的一举一动尤为关心。
“你小声点。”高泽掩着嘴,“你那前男友,一直盯着我俩看。”
“看就看了。”凌雪洋无奈摆摆手,“他现在不过是用大数据做出的虚拟影像,要不是他死了,我都怀疑是他干出的这事。”
“应该不是他。”高泽一本正经分析起来,“我曾以为我们遭遇的空难只不过是因为恶劣天气而发生的不幸事件,但现在我肯定那个嫌疑人就在这架飞机上。”
凌雪洋语气开始怀疑:“你的意思是,不是飞机的故障?”
“我遇到过一个人,她说在美食宫殿里曾听见有个喝了灭道酒的人说,他在飞机上动过手脚。我想,那个男人就是这场空难的始作俑者,只要我们找到他,阻止爆炸发生,就能过关。”
“灭道酒?”
凌雪洋先思索了片刻随后惊异的目光问:“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喝完了两杯酒?”
高泽见到她这大惊小怪的样不解:“这有什么?我那天也喝了两杯,就是又哭又笑的,也没什么大事。”
“你喝的应该是前两杯。”凌雪洋蹙眉思虑,“这当然不一样,最后两杯酒名为灭道,在佛学中灭为悟果,道为悟因。喝下这酒的人都是为了从前世的因果中解脱。在绝世之巅,除了拥有极大怨气和执念的人,其他人喝下这个酒都会被直接销魂。而至于喝下灭道酒的人,也会对前世的怨念忏悔,我想你的那个朋友正是听到了那个人的忏悔。”
“你……还研究佛学?”高泽不可置信的眼神。
凌雪洋抱着手臂摇头道:“大叔,你得好好听向导机器人的任务说明啊!”
他说怎么头一天云里雾里的,都怪季末找了个二手机器人。
高泽眼前一亮:“这么说的话,季末那天也喝了最后的两杯灭道酒,他不会有问题吧?”
凌雪洋沉思,语气坚定:“季先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。”
高泽将双手抱在胸前,摩挲着下巴:“我当然不是在怀疑他,你不是说只有怨念和执念极大的人能喝;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有如此大的执念,又是什么定力能够让他从酒意中清醒过来?”
话音刚落,身后沉重的喘息声传来,一双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。
“季末?”
那家伙惨白的脸上没有血色,嘴唇白得干裂,双目更是疲惫得就快合上。
“你……”高泽一只手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,小心将他扶到位置上,“这,到底发生什么了?”
凌雪洋眼神瞥向另一侧:“第一次飞机在升空过程中出现了异响,随后飞机后部发生了爆炸,飞机在空中解体,不少人被卷出了机身直接死亡。不到十秒钟,飞机前半部分坠落到下方的树林中,我与季先生由于在前舱都获救了,但,循环并没有停止……”
“所以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?”他一手撑住季末的身子,显然担心起来。
季末双眉紧锁,汗珠贴满了额头,语气虚弱得只剩气声:“为了调查,在第二次循环,去调查了飞机发动机处的爆炸点,发动机内卷进了什么东西,然后爆炸又发生了。”
高泽握着他的手臂:“所以无论生死,循环都会继续吗?”
“是。”凌雪洋帮他解释道,“第三次,我们都发觉了循环的问题,在上一次循环中死去的体验者身体会变得虚弱很多,这意味着在灾难屋的循环并不是无限的,而每一次死亡得感觉都是真实得。”
如此,高泽心中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,他并不担心一次次困在这里。而倘若这个循环本就是绝世之巅安排一步步走向死亡之门的,那他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。到底过关的关键是什么?
“所以第三次,你发现了什么?”
季末已经没有力气说话,而是微微合上眼睛,他真的很累很累。
“第三次季先生想了法子疏散飞机后部的乘客,可是大宝的妈妈只顾抱着小宝逃生,却遗忘了大宝正在厕所。”凌雪洋讲述,“季先生为了救大宝,又回到了飞机后部,这个时候恰好飞机解体,季先生拼尽全力,才用安全带固定住了大宝,但自己也被卷出了飞机。”
难怪大宝当时会如此惧怕和无助,她还那么小,就要重复面临死亡和背叛。对于一个孩子而言,这未免太过残忍了。
“这当妈的也太过分了!”高泽忍不住大声责骂,尽管这个数据人大宝妈没有记忆,但当下的行为也是大数据得出危难时刻她会做出的选择。
季末此刻的神色很是痛苦,卷出飞机时被瞬间撕碎的感觉历历在目。虽然这只是绝世之巅创造的体验旅程,可肉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恐惧不安却真实得要命。
高泽伸手将他的安全带系上。
“你,干嘛?”
“别逞能,就你这样子,怎么再去调查,交给我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季末无奈地点头。
高泽继续问起第三次循环的细节:“现在你得告诉我,你调查的结果,到底是什么东西卷进了飞机的发动机内?是有人刻意的吗?”
季末摇头,忍不住咳嗽几声:“我们在登机前尝试过让安检人员重新检查行李,并没有发现异样,在发动机响动前,我似乎看到过一团黑影。”
“是发动机的问题。”
正当此时,一个人的声音解开迷惑。
人生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,但公平的是,人可以选择死亡。——《丑案》
场景切换,他们从那旧城街出来了,再次回到那个明亮的大厅。
大厅中人少了一些,有些还停留在美食宫殿。他们抬头注意到穹顶之上的数字:1327;美食宫殿能够用人的记忆为馅,用记忆建立的牢笼,将人困在里头。
高泽不敢想,若是剩下两杯酒喝下,他会不会也被困在回忆里难以逃脱。
小白双手前交叉,远处望去好像真的少女:“季末、高泽恭喜你们完成了第一天的任务,接下来,你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。”
纯白色穹顶之上再度出现文字和播报:叮咚!由苏卞航空发出的MU259次航班离开了预定航线,该航班迫降在无人岛,机头与左翼大面积撞毁,造成13人死亡(6名机组人员),25人重伤。事故确认遇难名单如下……
果然是空难!那班航空的乘客都在仔细查看那份名单,一时间周围又消失了一大波人。
高泽松了口气,因为目前遇难名单里没有他和季末的名字。
“它刚才说左翼受损,我们坐右边的,应该没事!”
“你未免也太天真了?”
“什么意思?”高泽不解。
小白走近解释道:“季末的意思是,空难存活概率是最小的,能来绝世之巅说明你们眼下都处于濒死状态,在那个世界叫做病危抢救。”
濒临死亡?
高泽想起这半年以来调查季末的事,这半年来他溺水、触电、中毒,进了三次抢救室,这每一次都是经历了濒死状态。如果说濒临死亡就能来到绝世之巅,那……
“你来过这里对吗?”
季末的眼睛里没有波动,他只是盯着穹顶之上的播报通知:“叮咚!最新播报:MU259航班事故遇难人数更新,乘客王某经抢救无效死亡。”
“死了?”
穹顶之上的录像画面转到了一对情侣身上,仔细瞧,不就是飞机上那对闹别扭的情侣中的那个男生。
只见女生上去就是一巴掌,怒骂的声音都能有回响:“王尚!我真他妈瞎了眼!”
男孩鼻尖上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,他哽咽着:“雪洋,我知道她也许没有你优秀,但她理解我,是她鼓励我走出困境,你太好强了……”
女孩冷哼一声:“王尚,高中那会儿你可不是那么说的,你说你从未见过我这样有主见有拼劲的女生,还说就喜欢我这股劲。怎么?现在换口味了,喜欢小绿茶了是吗?”
男孩被触及底线,不耐烦地吼道道:“她都已经不在了,你就不能尊重她吗?”女孩大概也没想过一个活着的白月光,永远抵不过那死去的红玫瑰。
接下来的对话中,他们大概能听出这里头的故事。在吃完这道美食后,男孩的记忆背叛了女孩。不,或许应该说,在美食出现前,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已经存在了。
女孩阴沉的脸上冒出一句话:“她既然已经死了,你那么爱她,不如,你陪她一起?”
话音刚落,奇怪的事发生了。那个男人与关坚消失时的场景一模一样,众人恐惧,这是那个女孩的诅咒,还是这个绝世之巅的什么法则。
灵魂熄灭了,留下那个男人最后痛苦无助的模样。选择留在绝世之巅的人,在现实世界就会被宣判死亡。
弥留之境自始至终给的不是选择,而是考验,活着的考验。
“难道诅咒也能杀人?”
季末走进了酒店大堂:“在这里我劝你少说话。”
“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。”
季末插着外衣口袋,刷了一下卡,奇怪的是这里的电梯没有楼层显示,只有最顶上的字母A亮起,A层是什么意思?
“你有没有想过,刚刚那些人的决定也许是最正确的。回到那个世界有病痛,有绝境,要是断了胳膊更惨地成为植物人,那下半辈子……”
“呸呸呸!”高泽眉毛扭在一起,拿出胸前的小玉佛,“你诅咒我啊!我自小信佛的,能逢凶化吉!”
“但愿是,这是你的房间。”季末手里的是绝世之巅的大地图和海景大套房的房卡,是刚才小白临走时给的。
“这是大床房啊还是标间?”高泽塞了回去,笑纹多挤出几条来,又用谄媚的语气,“季先生,安全起见,要不我俩睡一间?”
“你自己住!”他毫不犹豫拒绝且态度强硬,甚至后退至安全距离外,“我喜欢清静,我不是很想和聒噪的人住一起,其次,这房间只有你自己能够住。”
高泽撇着嘴:“怎么了,我又不是豺狼能吃了你不成?我看你就是不真诚,来过绝世之巅也不肯和我说,亏我还把你当朋友!”
“要说真诚……”季末转过身,眼神似要将他从头到脚看穿一样,“你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?你跟踪了我几个月,应该知道,我很多行为都不正常。”
他没有想到的是季末竟然一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。
这一被戳穿,他的神色就开始不自然:“说什么鬼东西,我跟踪你做什么?”
“你是Z城娱乐的记者,当然我觉着你没那闲工夫想探个小说家的私生活。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呢?”
“你查我?”高泽的眼神谨慎起来,原以为自己是那只狡猾的狐狸,却没料到农夫更是老谋深算,“既然你知道我在调查你,为什么答应和我一起?”
此话倒是让季末沉思了一会儿,随后看向他胸口的名牌,说了一句:“因为你叫高泽,不然我绝不会搭理你。”
他转过身,门卡发出滴一声响,门开了一道缝,里头是一片漆黑。
季末一手握着门把,侧过头:“既然你说是朋友,那我友情提醒你一句。进入这扇门后,第二天的任务也就开启了。你有一天的时间,记得明日晚上八点,你必须打开这扇门,否则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。小白给我们的两个房间阳台是互通的,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来找我。”
“鬼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!老狐狸!”高泽在背后嘀嘀咕咕。
莫名其妙的空难,不知死活的幸存者,这个据说灵魂弥留之境的绝世之巅,十五天后就真能回去吗?今天消失的那些灵魂又去向了什么地方?
就好像是漂浮在北极的一座冰山,远远地只能瞧见它的一角,却不知道在水面之下的它到底有多深,到底有多大。
高泽的手中拿着门卡,想着季末说的第二天的挑战,这个屋子里的会是什么?难道是牛鬼蛇神,牛头马面?还是那会勾人舌头的妖怪把他丢进油锅炸。
也不对,这辈子虽然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好人,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。
黑暗在这道门背后,当他心事重重地握上门把,却不敢推门而入。
身旁忽然有个声音:“小伙子,你不敢打开吗?”
他回过头,一个老头站在他眼前,他下颌圆润,浓眉却下斜,眼神却看上去温和亲近,那一身白色的练功服,是广场打太极的老头人手一份的,脖子上戴着一个银哨子,手上拿的菜篮子,另一只则端着一个鸟笼,像是刚遛弯回来。
高泽仔细看了眼他胸前的名字:宋安邦。
“你别害怕。”宋安邦指了指对面那扇门:“我住你对面,我们算邻居。”
这鬼待的地方搞得哪门子的邻居,该不会公墓里他俩这墓碑是挨着的吧。
高泽热情哈腰:“宋爷爷,我刚来这里,听一老狐狸说,这里面是第二天的考验,你知道这门后面是什么?”
“小屁孩没眼力见,我这帅气幽默的,得叫宋叔。”
嘿,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?
“那,宋叔,您能告诉我吗?”
宋安邦眯着眼看他胸口的牌子:“小高啊,这恐惧啊来自接触超过认知范围的事物,要克服恐惧很简单,就是去认识它,钻研它,把它搞清楚,弄明白!一切都是可以用理论知识去解释,唯独有一样东西不可以……”
“什么?”
宋安邦看了眼手中的菜一拍大腿:“哎呀,和你这小屁孩说话,时间都给浪费掉了。我得抓紧进去,你也快进去吧!”
他很是欣喜地推开了那扇门,不带有任何一点恐惧与担忧,尽管那扇门背后仍是漆黑一片,他摸着胸前的银哨子,说的最后一句是:年轻人,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勇气去面对未知,未知总是充满着惊险。
宋安邦离开后,这个走廊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。
高泽深吸了一口气,闭着眼推开了那扇门。
这里叫做绝世之巅,是座鬼城,里头最多也就是鬼。此时此刻自己不也是鬼吗?鬼见鬼了,那有什么好怕的,大不了龇牙咧嘴打上一架。
一道柔和的暖光从他的眼缝中钻入,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菜油的香气,听见抽油烟机工作轰轰的声响,一瞬间五感全被打开。
模糊的视线中,他瞧见了一个人影,是女人的轮廓。
“小泽,你这么晚才回来?”
他先听见了女人的声音,很温柔带着点熟悉的口音。他的眼前如同打开了照明灯一样瞬间亮了,更奇怪的是脑子一阵尖锐的鸣响后,仿佛薄荷灌上了大脑,一瞬间清醒不少。
他再度睁开眼,这个屋子,正是他Z城的那套五十平的小房子。无论是灯光、家具甚至是那地板上被烫伤的那一块黑斑都一模一样。
难道和旧城街那次一样,他们的灵魂到达了这个空间,他回过头看门:这该不会是扇任意门吧?
“你赶紧去洗手,马上就能吃饭了!”
真是他Z城的房子也不该有人在?
那股熟悉的薄荷香将这凉意贯穿整个颅顶,仿佛在头上开了扇窗。让他忽然记起了很多回忆,一些仿佛崭新而又陈旧的回忆。
他叫高泽,他曾经做梦梦见过自己是那个娱乐记者高泽,可现在其实是Z城电视台主持人高泽。他有编制,正当职业,受人尊重,甚至在微博上还有很多小粉丝。
“小泽?”女人从厨房拿着锅铲,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样,“吓我一跳,叫你那么多次,你怎么不回我话?”
女人开始念叨起来:“我今天呀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,炸了藕盒,还有……小泽,是不是,台里出什么事了?”
夏日的骄阳本是该刺眼的,他逆着阳光触碰女人的脸庞,有着温度和触感,是真实的,不是在做梦。
“姐!”高泽一把将她抱,双目通红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,而这是梦醒之后的失而复得太过漫长了。
“你,你怎么了?”高浅的样貌已经变了,记忆里她只有小时候那张坚强温柔的脸庞,眼下三十二岁的她温和而又有魅力,眼神中坚定温柔,不再是那个乡下姑娘。
在崭新的回忆中他和姐姐从来没有被绑架过,他们是在小山村里长大的孩子,爸妈在外面做生意,而姐姐从小打工照顾他。没几年时间,姐姐开了家蛋糕店自己做了小生意,自己毕业后也顺利考进了电视台,买房定居。
这确实是一个美好的苦尽甘来的故事。
高浅给他做了一桌子菜,从冰箱里捧出一只蛋糕:“小时候没钱,没给你好好过个生日。你看今天姐在店里亲自给你做私房蛋糕,怎么样?”
记忆里有一个写错字的蛋糕,只不过眼前这个蛋糕很华丽,用着最好的奶油,最好的手艺,翻糖做的小人,却仿佛不及那块写错字被撞得歪歪扭扭的蛋糕了。
“姐,第一块蛋糕给你!”高泽递给她的时候,她似乎愣了愣,随后笑了。
高浅尝了一口:“你还说呢,我记得有回好不容易给你带来的生日蛋糕,你连一口都没给我留,全给院子里那些小兔崽子分了。”
“那是真的?我以为是做梦。”
“当然是真的,你该不会忘了小时候的事情吧!”高浅撸袖子要揍他的动作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。
“姐,我这不是小,不懂事嘛!”高泽放下了戒备,憨憨地挠头,余光看着桌上放着的相片,“我们家什么时候拍的这张全家福?”
照片里的爸爸穿着件黑色大衣,留了两撇精致的胡子,怎总觉得他还是工厂里那个胡子邋遢,笑起来憨憨傻傻的高建军。母亲烫了个大气的波浪卷,洋气多了,脸蛋圆鼓鼓的气色也不错;而姐姐的眼睛是最像母亲的,只是比母亲更要坚毅。
“这不是去年,我俩去欧洲看爸妈,在那桥上刮大风,你非说要拍张合照。”
高泽说不上哪里奇怪,是啊,爸妈去了欧洲做了生意。在那个噩梦里父亲在姐姐失踪的那年得病离世,母亲伤心不已在老家休养,没有几年也抑郁而终。
这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。
他们吃完饭,高泽走进自己的屋子。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书,他找不到一罐啤酒和游戏机,他坐在镜子面前,他长得跟印象中一模一样。
但为何眼神变得睿智了不少,眼角没有刻意笑出来的笑纹,看上去也消瘦了些,英俊年轻了些。仿佛镜子里的才是那个真实的自己。
“高泽?”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仿佛在打量另外一个人一样,“还是那么帅。”
这是梦,还是那些错乱的记忆才是梦?那些电视与小说里说过,要检验一个人是否真的在梦境中,最快的方式就是试验痛觉。
桌上刚好放着一把水果刀,他没勇气刺下去,转过身,用头轻轻撞了下木柜。
“不疼?”
正当他疑惑之际,身后一只手用力将他的头撞了上去。
哐当一声响!剧痛无比!
他嗷呜一声大叫,简直是狼嚎,随后看见身后的女孩正掩嘴大笑。
“哟,这是来了贵客。”
未见其人先闻得这老太的声音沉稳,从里头缓缓走出一金黄色卷发的老太太来,看着一身的打扮更像是电视剧里那些隐藏在黑森林里的女巫,当然她长得不可怕。
“来来来,黑岛风大,喝杯……”那个蓬松金黄卷发的老太太见到他将手中递过去的碗碟收了收,语气渐冷,“原来,原来是故人啊。”
故人?凌雪洋打量着高泽。
“谢谢。”高泽从她收回的手里又将茶一手夺来,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发上,“老板你不是说你知人间事,还能知地下事。正好,我想找个人。”
老太太也没啥好脸色,有些厌烦的语气:“年轻人,若是找你的姐姐,我上回已经为你透露天机了,其余的无可奉告。”
“是你自己主动提起上次的事情!”高泽的目光紧逼过去,“你当时欺骗我说,任何提问都需要用一个秘密来交换。你还声称一旦离开这里,就会忘记关于季末的所有事情。对吗?”
老太太凑过脸好奇地问:“你现在不都还记得嘛。”
“能不记得吗?”高泽将袖子撸起,这刻上的字还没消失,“你看看,这都是你害的!”
这歪歪扭扭的两个字:季末,让老太太忍不住笑出声来。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为了害怕忘记,而把自己同伴名字刻在手臂上的。
“真是个蠢小子!我可没让你刻字啊?”
就连一旁的凌雪洋也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高泽感到无奈,面颊因激动而变得通红,他挥动着手臂,坚持地向她展示:“我不管!你必须帮我把这个名字去掉,作为一个大男人,身上刻着别的男人名字,这说出去,我这名声都不要了?”
凌雪洋还不忘补刀:“其实挺正常的,我就瞧见有些小情侣也会把对方的名字刻在身体上的。”
“你不说话,没人把你当哑巴。”他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。“那老狐狸,我都怀疑当时是你俩一起坑的我。”
他盯着手臂上的字,如果是死敌,那也必须让他吐出真相后再死,眼下他还不能死。
老太太注意到他这态度的转变问:“你和季末怎么了?之前来的时候还挺好,怎的眼下搞得像小两口闹离婚一样,还非得撕结婚证一样。”
此话虽粗俗,却颇为恰当。高泽此刻彻底被激怒,趁老妇人未留意之际,迅速伸手抓住她那金色的卷发,猛地一拉,那顶假发便自然脱落。同时,老妇人的脸上也显露出特效妆的痕迹。
刚才还嘲笑他的那位老妇人,现在却再也笑不出来了。
高泽双手叉腰,质疑地说:“季末告诉我你只是个小姑娘,起初我还不太相信。你脸上的那些玩意儿,是需要我帮忙清理,还是你自己能处理干净?”
凌雪洋彻底懵了,连忙起身躲在他身后,这竟然是个小姑娘,可怎么看身形和样貌都是个老人。
女巫师轻轻抬起眼帘,忍不住轻蔑地哼了一声,声音也立刻变得年轻:“这家伙,真是擅长破坏我的计划。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缓缓地剥下自己的伪装,那层假皮仿佛墙皮一般,从她那光滑的脸上缓缓脱落。
“是拍电影时的那种特效妆?”凌雪洋眼尖。
将这特效妆褪去,那老太太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小姑娘,圆圆肉嘟嘟的脸,还有一双明眸,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。
凌雪洋轻叹一口气问:“你一小姑娘,干嘛要扮成老太太?”
可是他并没有畏惧,他是一只四脚兽,四脚兽自然是可以趴在墙上,这愚蠢的方勇自然想不到这个法子。
这只四脚兽果真平安落地了,他忽然想起他曾答应过老鬼的话,想要去问一下他。可是忽然身后的一阵冷意,让他忽然觉得毛骨悚然。
紧接着,那一只倾盆大口从他头顶而来。
良久,梁洁看着窗口问:“怎么样抓到了吗?”
“让他跑了。”方勇拍了拍手,余光中是那一条落在地上的尾巴,“可惜了,刚跑下楼就被楼下那只大野猫吃了。”
这样的家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,也许方子琪会为这只漂亮的四脚兽流下几滴眼泪。但老鬼和波波还会继续陪伴着他,尽管人类本就不在意无声的陪伴。
第七日的旅程最终死于野猫之口,高泽再次睁眼时,又回到了绝世之巅的那间屋子内。他的腿完好,脑袋完好,这仿佛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。
只是可惜了,真相也是那样的残酷。
“高泽!”凌雪洋从房间内疾步而出,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,令他这个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人感到有些茫然。
他的笑意显得不那么自然,还是用平时的口吻问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我差点以为你也不见了。”
“什么叫也不见?谁不见了?”
凌雪洋环顾四周,开口说道:“季末不见了,你有看到过季末吗?”
他听到这个名字,表情凝滞住,他绝不会忘记季国平就是当年小丑绑架案的一个凶手。那季末就是仇人之子,心情一下复杂起来。
高泽怔了一下,随即装作平静地问道:“他,还没有回来吗?”
凌雪洋垂下头,忧虑之情愈发浓重:“那天,我们是一起走进交错世界的,季先生说要一直向前走,不要回头。你还记得吗?”
“记得。”
凌雪洋双手微微握紧:“可就在那道强光袭来的时候,好奇心驱使,我还是偷偷回头看了一眼。我发现季末他并没有在我们的身后,站在那里的,也只有我们两个人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高泽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,打断了她的话,“季末并没有和我们一同进入交错世界?那他去了哪里……”
他忽然想起那天冬青遇袭的事,那天在传送门外的是谁?季末曾经说过,在绝世之巅的势力也分为两派,冬青显然是守旧派东岳大帝一边的,那么能够和他敌对的,只有……
泰山王的人?那些违法者……脑海里浮现出宋安邦自焚的画面,如果落入泰山王的手里,那季末必然凶多吉少。
他望向一旁正在充电休眠的机器人小白,命令道:“小白,立即搜索季末的相关信息,我需要了解他的确切位置。”
小白睁开眼,从待机状态转化为工作状态,搜索了片刻,面无表情回答道:“季末目前并不在弥留之际。”
这是什么意思?这家伙不在,总不可能是死了?
“季末不在弥留之境,不在弥留之境的灵魂只有可能是……”凌雪洋紧握着小白的手,质疑地说:“不对,你是他的向导,如果他出事,你会回到大厅的。”
小白瞥了高泽一眼,歉意地回应:“抱歉,我的系统暂时无法解答这个问题。”
凌雪洋拍着脑袋,在房间内踱步:“我真不知道,你俩当初为什么不选个先进的向导机器人。现在,连个问的人都找不到……”
正当众人迷惑之际,房间内又出现了一个影像。
我无数次地在寻找,记忆里童年的味道,却发现地起高楼,时过境迁。老街再无喧闹,小巷未见人烟,水泥竖起的新世界让人时而感到陌生。——《丑案》
每一座城市都有一条古街,江南的古街依着水,寄托着南方人的柔情。只是商业化,古街最后的结局都是美食街,卖着各地的特产,以及旅行者们想看到的情怀。
那道强光过后,天忽然暗了起来,就仿佛瞬间移动到了Z城的那条古街上。这是一条彻彻底底的古街,在南宋的时候曾是一条御街。
河畔酒馆的吉他声,藏着故事的嗓音让整个夜变得有深度。
“这地方我来过,是旧城街!”高泽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,看向季末,“难道我们回来了?”
季末没开口,用力将他推向人群,高泽屁股着地,起先不满,随后眼看着那些人直接从身体里穿过,是惊疑与难以置信。
高泽坐在地上,伸手触碰来往的行人,却都无法触碰,“这是,全息影像?”
“他们是真的。”季末将他从地上拉起:“真正不是实体的是我们,在古代传说中那老头就是勾魂鬼,是负责将人魂勾入地狱的使者。那你说,我们是什么?”
“我看你是小说写多的后遗症。”高泽一脸不相信拍拍屁股,“你和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大学毕业,接受过义务教育,你告诉我这世上有勾魂鬼?”
“并非不能用科学去解释。”季末正儿八经讲,“人类有关灵魂的研究一直没有结果,不排除灵魂是以一种波长高于人类观测范围的波存在同一空间内,像这样具有能量的粒子会因外界某些条件,能够分离捕捉,那就可以解释很多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从古至今,守灵祭祀、鬼节回门、阴阳眼很可能是有些人对于光的观测范围不一样……包括这里,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建立的,又发展到什么程度。”
季末看着他这副一头雾水的样子,摇头叹气。
高泽摇头叉着腰,搭着他的肩问:“好了波先生,就算你的想法成立,但你得先告诉我,我们现在该怎么出去?”
“你忘了小白说的吗?美食宫殿。”
未知是神秘的,尽管是在这一条看似熟悉的旧城街。巷尾的下沉酒吧外挂着一个荧光色的牌子,上面写着歪歪扭扭不起眼的四个字:孟家酒馆。
“你这酒吧看上去太简陋了。”
“你推开门看看再说。”
高泽推开门,奇怪的是这扇门他可以摸得着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往霍格沃兹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,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扇门后豪华欧式大厅,金碧辉煌亮瞎眼,顶灯颗颗都是用钻石做的,在复古的墙纸上闪烁着星辉一样的亮光。
可再度睁眼,那道金光暗了下去。
这个孟家酒馆,不过是个一百多平的下沉式酒吧,有酒吧的驻唱歌手,听得到色子的声音,甚至电视机上还放着世界杯。
“这未免比普通还要普通。”
高泽正想要回头,一旁一只手拦在前面:“欢迎来到孟家酒馆!”
顺着这只手,再瞧这张脸,好家伙!
“冬青?”高泽看着他惊呼,“又是你?”
冬青尴尬地挠头:“二位晚上好啊,这么巧又见面了。”
高泽嘀咕着:敢情这个绝世之巅只有这么一个打工人啊,这丫太惨了。
“今天准备的四道菜为苦、集、灭、道。”
“四道?”季末微微蹙眉。
高泽则一旁继续问:“什么咕叽咕叽的?”
“以佛学四谛命名。”冬青找了个卡座让他们坐下,奇怪的明明是这里很喧闹,却完全看不见一个人。
直到菜品被端上来后,高泽兴奋揭开,却失落至极:“四杯酒啊?你就给我们吃这个,都没有主菜,绝世之巅这么扣的吗?”
冬青点头,依旧微笑着:“用餐完成后,请呼叫我。”
高泽看他走远才开始抱怨:“要我看这亡灵之都也不行啊,每人就发四杯酒。关键是这东西也吃不饱啊……”
“美食不是从外形去品鉴,你闭上眼,再体会。”季末盯着桌上四杯酒,“第一杯叫苦,但入凡尘,众生皆苦,这个……”
还没等季末说完,他就直接拿一杯喝了下去:“吃完早完工!你放心,我酒量很好。”
一开始高泽并没有特殊的感觉,但紧接着脑子不受支配一样,如同高负荷的电动机发热发烫,不断地转动,页码翻动着,想在那时间碎片堆积的山中找到什么。
高泽的父母在外地工作,整个村庄里像这样的留守儿童不少。男娃在学堂里上学,女娃有的能上更多的则是照顾家里的事。
比他大四岁姐姐高浅总能把家里照顾得很好。
对于年少的高泽而言,没有爸妈的照顾,姐姐是整个家唯一的支柱。
一九九八年,windows98,移动电话发展,在那一年无力者有力,悲观者前行。
而九八年的村子通电不是很稳定,一到夏天的晚上总是断电,高浅拿出了上回用剩的胖蜡烛,蜡烛油变化出一朵安静的月季花落在桌上。
“小泽,吃饭啦。”她朝着渐黑的村落里喊。
外头的孩子,听见呼喊声,再黑也能找到回家的路。何况是农村的孩子,即便是没有声响的夜,他们也能数着步数走回家。
高泽坐在桌前,烛火跳动着,热气与暑气让人焦躁不安。桌上是昨天剩下的豆腐羹还有一碗猪油青菜,小孩子失落的眼神藏不住。
“小泽今天生日,来看看,这是什么?”高浅从身后掏出一块蛋糕,白色的奶油似乎都快化了,上头的裱花也掉得差不多,但这不会压抑一个小孩的喜悦。
“蛋糕!”高泽的眼睛瞬间亮了,眼神恨不得扎进这蛋糕里,“姐,你怎么会有蛋糕?”
烛火下高浅的脸红彤彤的,她兴奋向弟弟说起:“今天去镇上打工,蛋糕师父做坏了一个,我拿一天工资和他换的,刚开始他还不愿意……”
上面的英文字birthday被拼成bithday,自然姐弟二人也认不出那是什么意思。
姐姐给他唱了一首歌,不是城里的孩子喜欢唱的生日歌,而是小时候妈妈唱的那首,一首没有名字的歌:
小小的秧儿,快快长大;
谁家的小树已经发芽;
小小的娃儿,快快长大;
谁家的娃娃健康快活;
我家的娃娃健康快活。
高泽高兴坏了,屁股已经贴不上那板凳:“姐,我想吃蛋糕!”
高浅笑着:“姐给你切。”她切了一块巴掌大的蛋糕,差点整个碗都放不下,递给高泽。
男孩兴奋地捧着蛋糕,这是听在城里的小姑妈说过的奶油蛋糕,值得好一顿炫耀。
他不过五岁的孩子,早学会了炫耀:“姐,二梁子他们没尝过蛋糕,我给他们尝尝去!”
“你慢点!”
画面里,高浅看着弟弟的背影笑着,她用手指轻轻抹了桌上掉落的奶油,放进嘴里笑了。
……
高泽睁开眼,只不过一瞬间,面前的酒盏变成了那写着bithday的蛋糕。二十年以来,在梦里姐姐的样貌一点点变得模糊,这些记忆本该已被埋在一个孩子的童年里的,如今却被抛光崭新。
泪水还留在眼眶中,他声音已经发抖:“姐姐……”
那些曾经花了时间遗忘的记忆,如今又被用力地连根拔起,心上会留下一个更大的窟窿。而高泽开始明白的是,美食宫殿的美食另藏玄机。
“你说得对,这不是普通的酒。孟家酒馆,这该不会真有孟婆汤吧?”高泽苦笑一声,那张笑脸终于摘下,那双眼坚定不移地看向季末:“我想再试一次。”
季末开始有些担忧他的这股子傻劲:“量力而行,这第二个……”
高泽没有犹豫,将那第二杯酒一口闷。
“种种因缘生,一切无常起。”季末看着他,“我只能祈祷,你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太让你后悔的事。”
高浅是他们夫妻二人的第一个孩子,原名其实是高钱,父母本就想出去搞钱。后来高泽出生了,夫妻二人特意找了个算命师傅给算了一个字“泽”,姐姐也改了这个名字,变成了浅。
“小泽,听说了吗,村子里这两天有几个外乡人。大人们说可能是人贩子,你可得待在家里,不能乱跑!”
高泽趴在地上玩木棍,压根没听见姐姐的话。
高浅从里头走出来,本来小小的身子捆了两把大大的砍柴刀。他们做饭烧水用的柴,都需要自己去拣,后山上好找的地方,都让大人们捡走了,只有山背后的那片野地,是高浅发现的,只属于高浅。
“小泽,姐姐去捡柴,你别乱跑。”
“好。”高泽不耐烦地依旧趴在地上。
天阴沉沉地,似乎要降下一场大雨,地面和墙面都开始返潮,一颗颗的水滴吸附在上面。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,这样的午后总是有股让人难受的潮气蔓延。
高泽本想出去找二梁子的,可敲了好几家的门都没人应,整个院子一下变得空荡荡的。
下午下了一场雨,高泽这才发现姐姐没有带蓑衣,这会儿该淋湿了。
正当他拿着蓑衣想要出门的时候,听到老楼旁有人踩过水坑,他从木窗缝隙中看着,两个陌生的男人在他们家附近徘徊,难道是姐姐说的外乡人,人贩子?
高泽是个聪明的孩子,知道找个地方躲起来。
而预感总是那么准确,他们就是冲着高浅高泽姐弟二人来的。门被人撞开了,那两个人找了半天,还是在衣柜里找到了高泽。
他当时不大,但印象深刻,那两个人就戴着小丑面具,五颜六色的油彩弄得整张面具尤为狰狞,小丑大笑的嘴角让人不禁毛骨悚然。
高泽以前就很疑惑,要是不想让人认出他们,为什么不找一些可爱的面具呢,这样被拐走的孩子也不会害怕,不至于哭闹。
“就一个?这家人我记得有两个孩子。”领头那人的面具模糊着但可以确认的是,也有张裂开的嘴角。
高泽的小身板被他们拽到厨房。
“一个就一个,带回去也能交差。”
“姐姐救我!姐姐救我!”
高泽没有想到自己的这句话,害死了姐姐。
女孩本是躲在后门口的,她浑身被淋湿,恐惧差不多让汗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。但此时此刻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,她也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,竟抡起锄头,踹开后门,朝他们一阵挥舞。
她转头向高泽大喊:“跑!”
男孩就在这个雨夜里无助地向前跑,空气的潮腻将他的喉咙口堵住,他发不出呐喊声。
……
他从睡梦中清醒时,缓过来一口气,就好像刚跑了三公里地一样沉重深长的呼吸声。而第二杯中的酒变成了一摊水,他知道的,是那天的雨水。
高泽的神智未清,一把攥紧季末的衣领质问:“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!你告诉我,发生了什么!”
“二十年前?”季末蹙眉,眼中有了怀疑,“你在说什么?”
他冷静下来,自己不是那个村子里愚蠢的孩子了,是娱乐记者高泽,他不能再冲动做事。
“我,做噩梦了。”他松开手,微微抚平季末的衣领,瞧见空空如也的桌面,“剩下两杯酒呢?”
冬青歪头:“刚刚你做噩梦的时候,季先生已经喝了。”
“两杯?”高泽怀疑的目光审度着,“你的酒杯没有任何变化?”
季末抱着手臂,他的神色轻松,没有半点焦虑不安。高泽甚至怀疑这家伙是趁着冬青不注意把这两杯酒倒了,不然,那家伙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秘密。
冬青宣布:“尝过人生之苦,懂得苦之真谛,断除执念,明心见性。恭喜二位成功过关;可以选择办理入境或者继续旅行。”
高泽清了清嗓,眼神未有过的坚定:“继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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