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航轻轻笑了:当然。
得了他的承诺，安时七的睫毛颤了颤。
她伸出手，在虞航的胸口轻轻按了几下。
半敛着眼皮默念着什么。
虞航用余光瞥了下墙上的钟，眉眼间浮现出不耐烦。
他握住安时七的肩，把她往抽血窗口推。
针头扎破指心，鲜红的血液挤入容器。
虞航神情略显激动，眼里带了一点点真实的歉意:时七，辛苦你了。
安时七捻着手里的棉花，声音又轻又冷:“接下来呢？”
旁边走出个戴口罩的护士:“你跟我走，让你老公在这儿等结果。”
安时七顺从的点点头，走出化验室前，她回头看了一眼虞航。
如果他这时候对上了安时七的视线，一定能发现那里面装满了陌生的冷然。
遗憾的是，他连这么一点时间都不愿留给她。
虞航迫不及待地走进化验室内间，只留给安时七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安时七无声冷笑。
跟着护士走到楼梯间，安时七往她的后背拍了一张纸片小人，随后转身走开。
护士毫无所觉，尽心尽力地把“人”往下一个检查室领。
安时七返回化验室，正好看见虞航急匆匆地转进拐角。
她悄悄跟了过去，躲在柱子后面，亲眼看着虞航把一管血交给了温家太子爷——也就是她血缘上的亲哥哥。
“辛苦你了，”温家大哥拍了怕虞航的肩，“安时七没怀疑吧？”
虞航很自信：“她那么爱我，怎么可能怀疑？”
“那你呢？你会不会因为她的爱而心软？”
“呵呵，”虞航笑得很淡，“选择爱我是她的事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简简单单一句话，就把安时七孤注一掷的爱，贬低得分文不值。
安时七摸摸心口，却不觉得疼了。
温家大哥很满意：“你的选择是对的，乔乔才是我温家唯一认可的女儿。”
“要不是你爷爷偏要信那什么祖宗托梦，逼你娶温家血脉，你跟乔乔也不会被耽误这么久。”
虞航停顿了一小会儿：“病灶转移后，安时七不会怎么样吧？她毕竟对我不错，就算我对她没有爱，也不想看她出事。”
“这你放心，我们乔乔这病虽然根治不了，但对日常生活也没有太大影响，你要是过意不去，到时候给她一笔钱打发了就行。”
“……嗯，也对。”
话说到这，已经没有了再听下去的意义。
安时七回到检查室，按部就班地做着所谓的“产前体检”。
不久，虞航也赶了过来。
在拿到写着“身体健康，适合怀孕”的报告单时，他的双手短暂地抖了一下。
他在安时七面前半蹲下：时七，我答应你，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，我都会照顾你的。
安时七笑了笑，为他那虚伪的承诺，也为那廉价的愧疚。
离开医院前往温家的途中，安时七忽然两腿一软，摁着心口痛呼起来。
虞航紧张地搀住她，这个时候还不忘伪装成哑巴：时七？你怎么了？
安时七来不及回答，张嘴就吐了一大口血。
虞航倒抽一口冷气，手足无措地拿出手机想要打急救电话。
这一刻的慌乱，并不做假。
然而，在他拨出电话之前，温家那边先打了进来：
阿航，乔乔现在意识不清，大师说需要她的爱人过来喊魂，你赶快到老宅来。
比起方才的慌乱，虞航此时的表情才是真正的惊恐。
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坐在地上的安时七，拦了辆计程车，没几秒钟就消失在街道尽头。
安时七又呕出一口血，痛苦至极，也痛快至极。
几个路过的小姑娘担忧地递送出善意：
“小姐姐，你吐了好多血啊，我们送你去医院。”
安时七笑着摇摇头，拿出湿巾一点点擦干嘴边的血迹：“谢谢你们，我没事儿。”
在好几道关心的目光中，安时七空荡荡的心头，稍稍生出了一丝暖。
人间一趟虽坎坷，却也不是完全的不值得。
安时七扯出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——那里面装了一张化厄符。
自她下山那日，她便发现温家运势正在走向衰落。
为了让温家的繁荣再多撑几年，安时七设下风水局，用自身气运蕴养一整个温家。
如今，是再也不需要了。
指尖微茫闪过，锦囊里的符纸，彻底化作了焦灰。
不要了。
不管是勉强的亲情，还是虚伪的爱情。
皆已成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