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8年，知青大返城。
男友陆建设答应我，在返城前娶我。
当晚，我被人推下山崖。
推我的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无赖。
我摔断两条腿，意识模糊的躺在村卫生所中，却听见陆建设和医生之间的对话。
“建设，再这么拖下去，楠楠真的会变成残废！你真的想好了吗？！”
“没关系。我会对她负责，比起这个，让乐乐名正言顺地进我们家的家门才是最重要的事。”
“我答应过芷若，以后让他们娘俩过上好日子，正好楠楠家那片山茶田收成最好，这是最好的办法。”
隔断帘之后，我无声落泪。
原来这十年来的感情，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。
1
“好了，陈远，你就按我说的做吧。”一帘之隔，我听见陆建设语气焦急地说道。
“不能让楠楠生下孩子，只有这样，她才能把乐乐当作唯一的骨肉疼爱。”
作为村医，也是和他同一批下乡的陈远为难地说道：“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对。”
“乔家对你有多好全村人都看得见，乔楠就更别说了，自从她父亲去世，你就是她唯一的依靠。”
“你现在这样对她，以后她还怎么在村里做人？她父亲在天之灵可还看着呢！”
帘子被拉开，我连忙闭上眼。
陆建设走过来，牵起我垂在床边的手。
“我知道，但我也不能辜负芷若，她和乐乐孤儿寡母，没了我才是真的没了依靠。”
“至于乔楠，我会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。”
陈远沉默许久，最后重重叹息一声：
“唉，我劝不住你，你自己看着办吧。”
“只是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，子宫移除不可逆，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。”
我听见陆建设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为了乐乐和芷若，就这么办吧。”
陈远转身去准备手术具体事宜，陆建设以为我还没有醒，正在用医务室的座机给人打电话：
“我会给那个小混混一笔钱，让他离开青山村，再也别回来。”
我心头一空，像是有冷风在往里灌。
陆建设打完电话回来，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：
“没事的，楠楠，以后还有我，没关系的。”
可我一想到他刚刚和陈远说的话，后背就窜起一股寒意。
我原本以为他会是我命中注定的丈夫，可没想到，我却被他当作除之后快的眼中钉。
那些我满心期待的美好生活，原来只是我一个人一厢情愿的幻想。
一想到再过一会，我的身体就要被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决定，我挣扎着想要反抗。
但一针麻药打进我的身体，我再次陷入了沉睡。
等我再恢复意识，已经躺在了原来的病床是。
而我的下半身也彻底失去了知觉，两条腿像是摆设一般毫无力气。
一直守在床边的陆建设看到我醒来，满脸担忧地握住我的手：
“楠楠，你终于醒了。”
他视线落在我发白干裂的嘴唇上：“渴不渴？我给你倒杯热水。”
“饿了吧，我吩咐人给你熬了鸡汤，一会就送来。”
明明说着关心的话，我却没从里面听出一丝一毫的情谊。
我望着他，一时间悔恨万分。
我一心扑在他身上，怎么就没察觉到呢？
没察觉到陆建设看向我的眼神里，从来就没有一丝爱意。
好在，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。
我摇摇头轻声对他说：“我没事，你看你，都熬出黑眼圈了。”
“好，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你。”
他见我没有起疑，放心地转身出了病房。
他的钱包落在了床头柜上，我伸手拿来打开，一张照片映入我的眼帘。
画面里，一个笑容甜美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，照片背后还写着“给我的宝贝乐乐，陆建设摄于一九七八年”
而那个女人我也认得，正是当时和陆建设同一批来我们村的女知青周芷若。
那孩子看上去已经有七八岁大了。
这样算来，陆建设到我家后一年多，她就生下了这个孩子。
我眼角落下一滴泪，原来，我们的相识从头开始都是一场骗局。
我会想起刚和陆建设在一起的时候，那时候我父母还健在。
农村人一向看重后代，时不时就催我们生个孩子。
可陆建设总是以我们还年轻，还没到时候为由推辞。
直到我爹去世，他也没能看到自己的外孙。
除了这张照片，还有一张置办婚礼的收据。
在新娘那一栏里，上面赫然写着周芷若的名字。
在最下面的婚姻申请人，两人的名字挨在一起，宛如肩并肩一般。
我苦笑着把钱包放回原位，让护士扶着我去打了一通电话。
我的发小徐倩是村长的女儿，早年出去留学，现在正在大城市里生活。
她上次回村特意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我，还嘱咐我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她帮忙。
我拜托她帮我在城里找一家医院重新为我的腿治疗，再把我爹留下的那片山茶田的所有权转到我自己的名下。
她爽快答应，还说等一切办妥后就派车来接我。
我安心的放下电话，回到病房的时候刚好碰上回来的陆建设。
2
他连忙替护士扶住我，话里行间都是关心：
“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？你现在腿脚不方便，万一受伤了，我可得担心死了。”
我扯出一丝笑容：“没事的，我只是在病房里待得有些闷，想透透气。”
我看见他手里的检查报告，主动问道：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我是不是还有救？”
他两眼瞬间通红，扶着我在病床上躺下。
“医生说，你摔下悬崖的时候撞坏了子宫，很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......”
“楠楠，你听我说，无论如何，以后我都会养你的。”
“正好我远房亲戚那边有个孩子，他们家养不起想让人领养，咱们可以把那个孩子接过来。”
他紧紧抱着我，语气里是满满的难过和遗憾。
我心头浮现一丝冷笑，他的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。
演完深情，陆建设果然又提出了他的要求：
“楠楠，你现在这样也不方便办婚礼，到时候村里人肯定要笑话。要不......”
“要不就找个人替你去吧，省得让人看了笑话。”
我顺从地点了点头，替他说出了人选：“那就让芷若代我去吧。”
陆建设一愣，没想到我会正中他的下怀。
但好在他没有怀疑，转头又去忙着操办婚礼的事。
只是刚好村委会把新的身份资料送来的时候，刚好碰上她在场。
“楠楠，这是干什么的？你注销什么了？”
我神情平静地解释道：“身份证过期了，换个新的。”
他没有起疑，转头嘱咐我：“以后这种事我来办就好。”
知道他不愿帮我治腿后，我提出了出院。
陆建设一听立刻脱口而出：“不行。”
我投去疑惑的眼神，他连忙解释道：“你才刚做完手术，还没有修养好。”
我摆出一张遗憾表情，叹着气说道：“你也知道，我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，每天躺在这里，总觉得人生真是无趣。”
在陆建设的记忆里，我一直是坚强乐观的。
如今说出这样的话，他更是没理由拒绝了。
于是他带着我去了那个所谓的远房亲戚家。
一路上，他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，时不时对我嘘寒问暖。
“楠楠，这是我刚在街口买的炒栗子，还热乎着，你尝尝。”
我尝了一口，甜的过分的味道在我口中弥漫。
我低头苦笑，我们相识十年，他明知道我不爱吃甜。
这栗子，真的是给我买的吗？
等到了地方，还没进门，一个小男孩就急急地跑了出来，一头撞进陆建设怀里。
“爸爸！你可算来了！”
3
陆建设肉眼可见的慌乱，连忙推开他解释道：“楠楠，你别误会。”
“这孩子我之前来看过几次，他爸妈早早丢下他走了，他是喜欢我才这么叫的。”
我笑了笑，朝小男孩伸出手：“是吗？”
“这孩子长得跟你还挺像的，那你们还真是有缘。”
陆建设急忙解释：：“毕竟是亲戚嘛，长得像也不奇怪。”
“这孩子叫什么？”
“乐乐。”
我笑起来，假装无辜地看向陆建设：“既然要进咱们家的门，要不就给他起个新名字吧。”
“不了吧。”陆建设笑意牵强：“好歹也是人家爸妈起的名字，咱们还是不要随便改了。”
说到爸妈，下一秒小男孩就抱着陆建设的腿不停喊着：
“爸爸，我妈妈呢？妈妈怎么没来？”
“我要妈妈！我要妈妈！”
陆建设脸色瞬间铁青，慌乱看向我，一时间却也想不出解释的话。
我转过头淡淡说道：“那就这个孩子吧，毕竟你也要当他爸爸了，你们父子俩好好交流一下。”
陆建设松了口气，抱着孩子去了院子里。
我本想找个地方歇口气，却听见身后陆建设所谓的远房亲戚正在窃窃私语：
“小陆也真是的，怎么让自己孩子假装孤儿？”
“唉，他为了能乐乐母子俩也是想尽办法了，只可惜了他媳妇，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嘘，小声点！等会他媳妇要是听到了，咱们可都没钱拿了！”
我忍不住嘲讽一笑，什么远方亲戚，原来是他找来的演员。
我父亲当年把后山的山茶田交给他管，自此家里的收入都流进了陆建设手里。
我没想到，他的钱竟是都花到这种地方了。
院门口似乎来了个人，我摇着轮椅移到院里的桂花树下，勉强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。
“那个男的对你还好吗？我瞧瞧......”
一个熟悉的女声娇笑着说：“我没什么不好。”
“毕竟他也是城里人，天天忙着赚钱，哪有功夫计较我的事。”
“不过也好，倒是方便我来看乐乐。”
陆建设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期待：“没事，等乐乐到了我们家，以后你就不用再这么麻烦了。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镯子：
“你拿着，这是我上个月在集市上买的，想着你戴肯定好看。”
周芷若笑意盈盈地把镯子套在手上，转头又抱起围在她身边的乐乐。
“来，让妈妈看看，我们乐乐是不是又长高了？”
陆建设转头才发现我，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慌乱：
“楠楠？你怎么在这？”
“你别误会，我之前托芷若来帮我看看孩子，她今天刚好路过，就聊两句话。”
周芷若站在他身后，坦荡地望着我：“楠楠，你最近还好吗？”
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腿上，眼里闪过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我不想再面对他们二人，摇着轮椅出了门。
“你们先聊，我去门口转转。”
但陆建设却以为我不高兴了，急忙跟上来解释：
“楠楠，你别生气。”
“芷若只是之前跟我一起出现过几次，让乐乐误会了，他才叫她妈妈的。”
4
芷若。我一时间按忍不住想笑。
他都叫得这么亲密了，却还要在我面前假装他们二人没有关系。
为了他们母子他煞费苦心，现在又来跟我这个废人解释什么？
我点点头：“没事，我相信你。”
“你不用担心我，去忙吧，我就在附近转转。”
他终于放下心，抱着孩子和周芷若一起进了门。
周围传来他人的窃窃私语，我却无心去听，满脑子都是期待着徐倩能早点帮我办好手续。
好不容易能把孙子接回家，陆家父母还特意摆了几桌宴席。
我草草吃了两口就回房休息，但屋外的嬉笑声还是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。
我坐在窗边推开一条缝隙，看见陆建设正把乐乐抱在怀里，周芷若坐在他身边，夹起盘子里的花生米喂给孩子。
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的画面。
我心头泛起酸涩，抬手把窗子关严不再去看，转头把这些年陆建设给我写的诗全部丢进了炉灶里。
看着以往的美好回忆变成残灰，我心底也一片死寂。
但没多久，周芷若走了进来。
“乔楠？”她笑嘻嘻地走了过来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：“你真的变成废人了？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地。
轮椅翻倒在地，砸在我的身上，我痛得后背冷汗涟涟。
她笑得越发开心：“你瞧瞧你这副样子，真是个拖油瓶！”
“自己的男人看不住，现在连你老爹留给你的地都保不住，你可真是个废物！”
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，她拿去一旁的柴火，狠狠打在自己手上。
陆建设进门的时候，看到的就是她捧着自己流血的手两眼通红的场景。
“芷若，你没事吧？”
他怒气冲冲地把周芷若护在怀里：“乔楠，芷若怕你一个人出事才来看你，你这是干什么？！”
在他身后的，围满了其他看热闹的人，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，小声说着：
“乔家这丫头现在怎么变成这样？”
“嗨，自己变成废人了，生怕拴不住小陆呗！”
“要我说也是，小陆跟人家周姑娘郎才女貌的，乔楠一个不下蛋的母鸡，被甩了也不奇怪。”
而周芷若则梨花带雨地依偎在他：“没事的，建设。”
“我理解，毕竟楠楠现在变成这样，她心里也不好过。”
“只是我没想到，她会那么介意婚礼的事......”
我艰难地支起身子，忍不住质问道：“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装吗？”
“坠崖的事，还有这个孩子，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？”
陆建设慌乱地把周芷若护在身后：“乔楠，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你掉下悬崖不是意外吗？跟我和芷若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孩子的事你不是也同意了吗？”
“乔楠，你别想转移话题，赶紧给芷若道歉！”
在他身后，陆家父母的脸色也阴沉如墨：“不愧是山村里小家小户出来的丫头，真是上不得台面。”
“一个残废，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。”
说完，他们一行人就簇拥着周芷若去了卫生院。留我一个人跌坐在地上。
没有知觉的双腿上伤口流出鲜血，满地鲜红狠狠地刺入我的眼睛。
而陆建设却完全没有回头看我。
这十年来的情分在此刻灰飞烟灭，我艰难地爬上轮椅，用家里的座机给徐倩打去了一通电话。
她回复我，后天来接我的车就会到村里，让我安心等待。
而当天晚上，陆建设没有回来，在卫生院陪了周芷若一整晚。
他托人给我带了话：“楠楠，你别在意。”
“毕竟当时那么多人，你要是和芷若真起了冲突，咱们一家人面子上都挂不住。”
“你在家好好休息吧，不用担心婚礼的事。”
我听完冷笑一声，转身回屋收拾自己的行李。
他为了骗我，演了这么多年。
可现在，我不想再陪他演下去了。
很快到了我离开的日子，那天也是婚礼举行的日子。
陆建设胸前别着红花，一脸喜色的和陆家父母招呼着宾客。
他没有注意到我，转头跟陆家父母商量着：
“我打算等拿到乔家那片山茶田之后，给芷若一半的分成。”
“你确定？那可是不少钱呢！”
“我确定，毕竟她是乐乐的亲生母亲，给她也相当于给乐乐了。”
等到接待完宾客，他才注意到已经在不远处看了许久的我。
“楠楠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等我忙完我就回去陪你，乖，听话。”
我望着远处开来的汽车，平静点点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我就是来看看你穿喜服的样子。”
“陆建设，新婚快乐。”
他笑起来，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：“好了，快回去吧，省的吹风着凉了。”
他转身走进宾客中间，和周芷若一起敬酒。
我转头上了徐倩派来的车。
从此之后，陆建设再也不会找到我了。
宴席结束，陆建设回到家里，却没有发现我的身影。
他心头一沉，在村子里找了个遍，却听见邻居大妈说：
“你说乔家那个丫头？她今天不是坐车走了吗？”
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就看见不远处陈远急急朝他跑来：
“完了建设！乔楠今天坐的那辆班车遇上山体滑坡，坠崖了！”
